国际经验与中国实践
航空工业属于资本、资金、技术密集型行业,而针对航空器制造、销售、运营等环节所提供的融资具有资金需求大、周期长、回报慢、风险偏高等特征,且受周期性波动影响较大,因此,一般商业性金融机构参与较为谨慎。从国际航空融资发展历程看,各国官方出口信贷机构凭借自身优势,发挥了独特作用。
(一)国际出口信贷机构的成功经验。官方出口信贷机构是一国为促进本国设备、技术或服务等商品出口、鼓励本国企业开展跨国投资而设立的机构,主要代表政府提供官方支持的出口信贷,具有贷款期限长、利率条件竞争力强,风险偏好不同于一般商业金融机构等特点,是一国推动开放型经济发展、促进本国产业结构调整转型升级的重要政策工具之一。自1919年英国设立出口信贷担保局以来,世界官方出口信贷机构已走过近百年的发展历程,是一国金融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世界贸易组织(WTO)框架下,《补贴与反补贴措施协定》(以下简称“SCM协定”)作为规范成员方补贴制度的专门协议,对政府针对出口的各类直接补贴进行限制,但对于符合经合组织(OECD)“君子协定”或实施相关承诺利率条款的出口信贷则不被视为禁止性出口补贴。这一“例外条款”使官方出口信贷机构在支持本国企业扩大出口、提升国际竞争力等方面的作用尤为独特和显著,成为各国普遍采用的制度安排。
目前,各国官方出口信贷机构大都按照OECD“君子协定”针对航空器的特殊安排开展活动,通过贷款、担保等形式对本国航空业加以支持。以美国进出口银行为例,该银行约45%的出口信贷用于航空运输业,且长期为波音公司提供大量美元信贷支持,支持的飞机数量曾一度达到波音公司飞机总销量的50%以上,甚至被称为“波音银行”,为波音公司开拓海外市场、奠定美国航空工业国际地位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法国科法斯(COFACE)、英国出口信贷担保局(ECGD)、德国赫尔姆斯(HERMES)等欧洲出口信贷机构主要通过出口信贷担保帮助欧洲空客打破波音公司垄断,助其迅速抢占全球市场,逐渐形成波音、空客两巨头共同主导世界飞机制造领域的局面。除此之外,加拿大出口发展公司(EDC)、巴西国家经济社会发展银行(BNDES)均为本国航空业的发展起到重要的推动作用。
(二)中国官方出口信贷机构的成功实践。中国进出口银行作为中国的官方出口信贷机构,按照世贸组织的要求并参照OECD相关惯例开展活动,始终坚定支持我国航空工业相关技术、产品的“引进来”与“走出去”以及航空运输业的发展,提供符合国际惯例的资金支持和全方位的金融服务。近年来,中国进出口银行不断深化与美国、法国、德国、英国、加拿大以及巴西等国家和地区官方出口信贷机构的合作,逐步与国际一流航空公司、租赁公司建立了紧密联系,积累了大量优质客户资源,并培养起一支熟悉国际规则且具有丰富航空融资操作经验的团队,成为支持中国航空产业发展的中坚力量。截至目前,中国进出口银行对航空工业的信贷余额约1100亿元人民币,共支持700余架飞机的进出口,为我国航空产业的健康发展发挥了独特作用:
一是全力推动国产飞机与航空设备的生产制造,积极扩大出口,助力中国航空制造业做大做强。打造具有国际竞争力的航空制造业,是提升我国综合国力、保障国家安全、建设世界强国的必由之路。一直以来,中国进出口银行通过出口卖方信贷、出口买方信贷、“两优贷款”等多个贷款品种,先后支持了包括新舟系列、Z-9直升机、运-8和运-12飞机等多种型号国产飞机的出口,帮助国产飞机扩大海外销售。同时,加大转型升级贷款投放力度,重点支持国产大飞机、航空发动机以及航空基础材料的研制生产工作,助力航空制造业不断提升“四基”能力。未来,中国进出口银行将进一步发挥独特优势,运用各种资源,按照国际规则与惯例,全力支持国产民机的销售与出口。
二是开办境外融资定向支持航空器进口业务,积极支持进口国外飞机和航空设备,强化高端制造业国际产能合作,服务于中国飞速发展的航空运输业的需求。根据美国波音公司预测,未来20年中国需要6330架新飞机,机队规模将增加至现在的近三倍,航空公司对增加运力的需求将持续而稳定。为促进我国航空运输业的健康发展,2012年以来,在发改委的大力支持下,创新开办了“境外融资定向支持航空器进口业务”,发挥中国进出口银行主权信用评级优势,按照市场化原则,为国内航空公司、租赁公司等国内企业增信,同时,运用中国进出口银行作为国际合作银行的资源优势,与法国、德国、英国、加拿大以及巴西等国家和地区的官方出口信贷机构和10余家国际金融机构开展合作,直接面向国际市场筹集资金,定向融资支持我国航空公司和租赁公司引进飞机和关键设备,既帮助国内客户降低融资成本,提高国际竞争力,又满足国内市场百姓出行需求,在国内外航空融资领域均产生重要影响。中国进出口银行获得了多项航空融资类奖项,如香港权威财经媒体《The Asset》(《财资》)颁发的2014年度“最佳离岸资产证券化”及“最佳交通运输融资”两项大奖。
三是助力租赁公司拓展海外市场,扩大租赁业国际市场空间,培育国产民机未来市场渠道。总体上看,我国融资租赁对国民经济各行业的覆盖面和市场渗透率远低于发达国家水平,且开展的租赁业务主要集中在国内市场,整体仍处于行业发展的起步期。由于融资租赁集融资与融物为一体的特征,其发展有利于促进飞机、船舶等高端装备制造的转型升级。今年9月,国务院发布了《关于加快融资租赁业发展的指导意见》和《关于促进金融租赁行业健康发展的指导意见》,用于指导和支持我国融资租赁和金融租赁业的发展。为此,中国进出口银行近期与10家租赁公司和1家航空公司集中签订了融资框架协议,重点支持航空领域的融资租赁业务,特别是支持租赁公司“走出去”,为“一带一路”国家空中互联互通提供服务,也为我国航空工业未来发展,尤其是为国产民机销售渠道建设开展的有益探索与尝试。
四是积极运用金融“组合拳”,全方位服务航空业健康发展。近年,中国进出口银行根据业务需求,提供了包括海外代付在内的多种贸易融资业务,直接支持了波音、空客系列飞机、庞巴迪以及湾流公务机等飞机进口。同时,中国进出口银行还为航空公司提供国内采购设备人民币代付、租金美元代付,也可通过内保外贷形式为金融租赁公司境外平台提供支持,满足各类客户的短期融资需求。
目前,中国进出口银行针对航空领域的信贷与中间业务产品已成系列,使中国进出口银行逐步培养起一批熟悉OECD官方出口信贷规则的专家型骨干人才,航空融资业务获得稳步发展。
存在问题
(一)加快航空工业发展急需符合国际惯例的金融支持。航空工业是国民经济支柱性产业,是军民结合战略性产业,也是“中国制造2025”十大重点发展领域之一。随着首架C919国产大飞机完成总装下线、首款喷气式支线飞机ARJ21进入批量生产,国产民机系列产品将直面国内、国际市场,而能否获得稳定、符合国际惯例且具备国际竞争力的融资支持,则成为我国航空制造业实现转型发展,挤入国际市场的关键制胜一环。与波音、空客相比,我国航空制造业需要在世贸组织框架下强化官方出口信贷的支持力度,特别对于飞机制造前端各环节,亟待扭转政策性贷款品种缺失的局面。
(二)落实航空领域国际合作亟待进一步加强官方出口信贷支持力度。中央实施新一轮高水平对外开放,提出“一带一路”、国际产能合作、互联互通、中非“三网一化”等一系列国际和国内发展战略,均将扩大和深化我国同世界各国的利益契合点。新的对外战略和对外经贸合作的结构性调整,使国际经济合作领域的融资需求呈现新的特征,很多项目的单笔融资金额更大、期限更长,对利率水平更为敏感。同时,对于非洲、“一带一路”沿线等国家或地区而言,普遍存在金融体系滞后的瓶颈,且债务负担相对较重,项目执行的风险更高。在此情况下,我国推进航空领域的国际合作对官方出口信贷的需要比过去更多,要求也更高。
对策建议
从目前来看,为全面落实国家相关战略,推进我国航空产业向更高水平发展,并平稳进入国际市场,既需要国家产业政策的扶持,也需要各类金融支持,特别是官方出口信贷机构所提供的金融支持。为此,建议如下:
(一)充分发挥政策性金融机构独特作用,坚定不移支持航空工业夯实发展基础。结合我国产业发展的特点,借鉴和运用国际惯例,重点支持航空制造业在发动机、基础材料等领域实现突破,积极支持相关企业开展海外并购,进一步完善航空制造产业链,向国际一流水平靠近;扩大对C919、ARJ21、新舟60飞机等国产民机销售和出口的支持力度,按投贷结合的方式,以相关重大项目为支点,为国产航空器制造、销售、运营、保障提供一揽子融资方案,助力“大飞机”战略的实施。
(二)充分发挥官方出口信贷机构独特作用,坚定不移贯彻落实国家战略。在世贸组织架构下,参照国际惯例和成功实践经验,紧随国家战略,推动布局“空中互联互通”项目,既帮助相关国家与地区建设航空基础设施,改善百姓出行,又为我国产民机出口铺路,实现互利共赢。妥善配置与运用好官方出口信贷机构资源,发挥独特作用,共同推动航空器出口向与航线布局、基础设施建设、投资运营等相结合的操作模式转变,以建立航空枢纽站为重点,以点连线,同时,加大力度支持客服中心、维修中心、备件库和航空人力资源开发等领域。应当选择较易突破的地区开展实验性试点,积累更多经验,确保开发一个成功一个。
(三)充分借鉴国际成功经验,坚定不移助力开展国际客户培育与维护。在OECD君子协定中,航空器作为特例进行安排,如通过官方出口信贷机构提供融资支持,使航空制造企业获得长期、稳定、有竞争力的资金,符合国际惯例,必将有利于航空制造业的长远发展。同时,我们将进一步推进航空器进口定向融资业务,发挥中国进出口银行国际化专业团队优势,扩大对国际一流航空公司、租赁公司的支持范围,进一步激发需求端的活力,为国产民机提供更广阔的市场空间,扩大有效订单,促进我国航空工业实现快速转型和健康发展。